幾年前聽了陳珊妮的演講,他說他讀大學的時候,每年都會存錢去看金馬影展。但她幾乎不太會刻意衝那種很多人看的的大片,而是很隨意、隨機的找片來看。這樣的觀影經驗,好處是可以讓人脫離既有的審美經驗,跳脫自己本有的美感,去看看是不是還有人在做些不一樣的東西,看看自己認識的世界之外還有人在做些什麼。
陳珊妮這席話讓我印象很深刻,很多時候,我們應該試著吸收各種不同美感,拓寬自己審美的韌性,讓自己有彈性的去面對不同的事物,而不是只看自己喜歡的東西而已。
這次去逛北美館其實也是類似,在完全不知道有什麼展覽的狀況下就跑去參觀了,結果進館的第一個策展《旅途:新進典藏作品展》似乎就呼應了這樣的想法。雖然我主觀覺得策展人應該是硬要替新進典藏作的展覽想一個主題,所以才取了「旅途」這個概念就是了(笑)。旅途,意味著參觀的人在展場中像是進行一場行旅一般,而每個作品都可以是旅途的風景,也可以是另一個旅途的起點。
首先吸引我的,是李茂成與李安成兄弟的水墨創作。他們的作品也被視為「新水墨」的代表人物之一。這樣的水墨畫風讓我想起之前來北美館看的李義弘回顧展。我對所謂「新水墨」的論述不熟,但我想就跟許多文化創作的領域一樣,都會回頭思索傳統與現代的問題。
在水墨畫的領域裡,從前中國文人作畫大多講求心性與意境,但現代的水墨畫家就更強調創造與個性。但我不認為現代畫家,或這些所謂的新水墨畫家就真的刻意表現個性,為現代而現代。我不認為現代的畫家不強調心性與意境。我認為現代的畫家也是很著重感受性的,只是當代感受心靈的方式和手段和傳統不一樣。
例如傳統水墨畫可能沒有那麼強調光影對比,但光影對比其實在心理上可以展現內心情感的波動與落差。又或者,現代的繪畫也常常有幾何圖形、甚或抽象的圖案,這也是傳統繪畫少有的。而這些幾何、抽象的圖像,有時展現的是內在比較精神性的感受。甚至有時展現的是思考,而不是情緒。
喜歡倪再沁的水墨,看起來像插畫,但細看圖畫,很多令人莞爾一笑的細節。然後畫刻意用窗框的框架,再用藍色的海將之切分,簡潔、接近抽象的藍白對比模樣,劉露出安靜恬淡的感受。
我想起那副攝影史上最貴的作品,《萊茵河二號》其實也是類似的構圖。攝影師Andreas Gursky將萊茵河一旁的建築、船隻等都修掉,呈現出沒有人為的自然景色。當然,我認為這樣的作品主要也還是想透過簡單的線條、色塊來呈現出一種心理狀態。
展覽中段有一連串攝影作品、影像作品、和裝置藝術,也都很精彩,因為太多了,所以這裡記錄我印象比較深刻的。
李國民的攝影《一癡三十年》,作品從橫跨1985到2015三十年,從底片到數位輸出。但無論是哪種輸出方式,李國民都刻意用「錯誤」的方式沖印,讓這些攝影脫離寫實,而呈現破壞式創造。可以看到這些作品的構圖也是走切分色塊的風格,很顯然是要帶出另一種美感感知的方式。同樣是畫面色塊的切分,隨著顏色的不同,其實也帶出不同的情感。
(題外話,這是不是有點像靈性油彩的原理,不同情緒的人會偏好不同色彩的油?)
攝影不一定要走紀錄、寫實的風格,透過不一樣的設計,攝影作品也能呈現很多不同的風貌。喜歡吳政璋這件作品,《存在與虛無2016》。雖然是2016的作品,但看起來卻頗符合現在疫情時代的氛圍。從前教室裡是一堆學生上課時分心,都在偷玩手機、看漫畫、吃便當,人在教室裡卻彷彿不在。而現在疫情氛圍下,學生們開始上網課,我們開始用電腦與手機上課。當然,這已經是我在疫情下的詮釋了,但我想這詮釋也不會差太遠。
展區後段是大幅的作品,看到巨幅的畫作格外過癮。
喜歡黃海欣的《小確幸之河》,感覺有點像是《清明上河圖》的現代版:同樣是紀錄小民們的日常生活,排隊吃燒烤、到公園野餐、到夜店跑趴,但此外還能看到核災的發生、地震、躲防空洞、撿屍等大小災難,讓人莞爾。或許說像《清明上河圖》,搞不好精神上還更像浮世繪,把這個時代常民的生活,好的壞的都記錄了下來。正是因為不是恆常美好,所以那些看似平凡的日常才更像小確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