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的山,女兒的山,父權的山:黃沛涵個展《她山》觀後感

黃沛涵的畫展「她山 All Her Bright Times」於伊日藝術計畫舉行。黃沛涵這次透過以登山會主題的畫作,來描繪母親的青春時光,思念母親。同時,也畫出黨國時代,國家透過征服山岳來成為優秀青年的教化手段,來揭露父權意識對於人的宰制。
圖引自伊日藝術計劃 YIRI ARTS 臉書粉絲專頁

5月11日,忽然意識到疫情可能會變嚴重,於是趕緊趁疫情應對還沒變嚴格之前,跑到「伊日藝術計劃 YIRI ARTS」去看黃沛涵的個展「她山 All Her Bright Times」。

大家看展時,會先看作品,還是先看策展說明呢?

這次看展時,我先看著策展說明,但老實說,策展文字有點像論文,看了有點似懂非懂。這現象,算是當代藝術的常態了吧?(笑)

所以我就暫時脫離策展文字,用最直觀的方式看黃沛涵的畫作。實際上,我當初會想要來看黃沛涵的個展,也是被臉書的畫作照片所吸引。我最近偏愛那種粉色鮮豔色彩、筆觸奔放、抽象的畫風。那是一種極具感性的能量。而黃沛涵這次的畫作,我第一眼就有這樣的感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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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親的山,女兒的山

但是來到畫展可以發現,這些畫不全然抽象,那些看似渾然天成的粉色色彩,其實畫的是山脈、岩石,而這些彩墨的流動痕跡又很像岩石的肌理,於是這變成又抽象又具象的圖。

然後可以發現多幅畫作,其實可以看得出是不同空間的疊合。也許這意味著不同時間、空間的疊合吧。

在展覽的開幕座談裡,黃沛涵透露了,這個創作計畫是在他懷孕的時候開始,所以他不免會想母親在懷她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,關於母親的各種想法和思念會自然浮現。於是他開始整理母親遺留的東西。也是在這過程中,發現了母親登山、攀岩的照片。

而本來對登山沒什麼興趣的黃沛涵,在嫁給喜歡登山的先生後,也有了許多爬山的經驗。所以他爬山時,都會想像當時母親登山時的心情會是什麼模樣。

或許就是這樣,我們在畫裡看到的山,是黃沛涵眼中的山、是她母親爬過的山,是擁有不同時空記憶層層疊疊起來的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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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要征服山岳?變成誰的優秀青年?

除此之外這些山也是「國/家」「父權意識」的山。這些畫作是有其政治意涵的:在這些以山野自然為主題的畫作中,可以發現畫面中粉彩的山脈,有時會突兀的出現被插入的旗子(而且這旗子還看似故意的畫得不自然,使畫面有突兀感)、或是不知道是銅像還是領袖身軀的身影

原來數十年前,國民黨政府遷移來台後,開始透過黨國教育,教化年輕人要去征服山岳,做個有為的青年。而山野間也不時可以看到升旗台、刻了諸如「勿忘在莒」的碑、甚或是偉人銅像。這種對自然的征服,顯然有父權的意識在裡面。而母親當時做為有為青年,身上也必然被黨國意識無形的介入、改造。

黃沛涵之前的作品,例如「肉身童話」系列、「小小肉」系列,探討的是父權意識、商業力量是怎麼形塑女性的身體:女性為了迎合男性的眼光,可能要改變自己的身形、改變自己自然的姿態。而這次「她山」,則可視為是國家、黨國的力量,改變了人的意識與身體。

這次畫展中,也放了黃沛涵母親年輕時的照片與書信。這些照片,有她母親隨救國團活動的登山照,也有樂儀隊的照片。黨國認為一個青年、一個女性要怎樣姿態才算有為,或多或少都銘刻她母親身上。而這些舊照、書信當中,我最有印象的是她母親在蔣中正逝世時寫的日記。日記中滿是有為青年的憂國憂民的語氣。

這讓我想起我小時候,晚上在跟母親一起看連續劇時,戲劇演到一半突然畫面消失,只打上蔣經國逝世的消息。當時我有一點愕然,想說發生什麼事,怎麼電視節目突然沒了。而我轉頭看母親時,發現他正默默流淚。

事實上,現在我的父母對國民黨都沒什麼好感的,但在當時面對領袖的逝世,都還是不免感傷,你就知道黨國力量對一個人的形塑。

黃沛涵陶製作品,象徵山野間的石頭。而石頭上粉彩的顏色,和畫作的色調相近。這些顏色意味著記憶,比起照片鮮豔銳利的顏色,這些色彩似乎更貼近記憶與情感。

解脫父權束縛?創作或許就是解答

要怎麼擺脫這樣的父權、黨國力量的束縛呢?

母女之情會是一個解答嗎?在懷胎、生養育女的時刻,女性似乎暫時回到最自然的狀態,儘管這個社會還是不斷地灌輸要怎麼生養育女才是「正確」的。

或許畫會給出解答:我最喜歡的,還是那色彩渾厚、筆觸不羈揮灑的山野。對我而言,能這樣揮灑美感、能這樣思念母親,這應該就是答案了吧。